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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暴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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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陸閃再一次醒來已經是午時了。

舅舅裴知清來了陸家宅子吃飯,也到他房裏看望了他。

裴知清與他娘親是親姐弟,長得有兩分相似,他也是高高瘦瘦,溫柔的眉眼,笑意盈盈的。

“閃哥兒,臉蛋開花了。”他逗陸閃。

“……舅舅,莫要嘲笑我啦。”

陸閃故作傷心。

到底是年輕人,陸閃好好休息之後已經好了許多。他說話嗓子也不疼了,全身上下也沒有那麽疼痛了。

“我今天也去那裏看了看,這水道挖得挺快。”裴知清說起這個,陸閃才想起,他是沒有跟舅舅細細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的。

“咦,是嗎?”要不是根本下不了床,他是要去看看的。

“嗯,那個大個兒是你朋友吧,挺賣力的,幫忙的百姓都挺喜歡與他相處的。”裴知清剛說完,就看見自個兒的侄子嘿嘿一笑,臉上那自豪,仿佛被誇的是他自己一樣。

“那是,山邪大哥可好了!”

陸閃還在思索著要不要告訴舅舅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,娘親就進來了。

“知清,我們先出去吃飯,讓閃哥兒好好待著休息。”

“娘啊,我剛醒呢。”

“待會兒阿瑩會給你白粥,好好養傷。”

“……”他一點兒都不想再喝白粥了。

陸閃只能在床上斜靠坐著看看書打發時間。大家為了讓他好好養傷都沒怎麽進來陪他打擾他。

他就只能一個人傻傻地坐著、躺著一直到晚上。

晚些時候阿冬、阿夏進來給他用熱水擦身子,而後又給他上藥。

阿冬看著他後背的一塊塊青紫的淤青,倒吸一口涼氣:“嘶,看著都覺得疼啊大少爺……”

“嘶……輕點兒。”陸閃咬著牙,嘴裏擠出兩三個字兒已經是極限了。

後背沒有擦傷,是摔地上起的淤青,擦的藥又是不同的。

涼涼的藥酒塗按在後背上,仿佛點燃了火,熱辣辣的痛啊!

“哎大少爺,稍稍忍耐一會兒,這淤青得使力用藥酒搓按才消得下去呢。”阿夏也是心疼,可下不了手少爺就好不了呀。

“呃……”陸閃悶哼一聲,攥緊了拳頭。

等到山邪來看望他之時,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俯臥趴在床上赤、裸著塗了棕黑藥酒的後背、一臉痛苦又咬著牙不喊疼的陸閃。

陸閃的臉是偏向這進門的方向的,故而他在山邪一進來的時候也看見了他。

自己的小廝從小玩兒到大,沒有什麽尷尬不尷尬一事,這會兒山邪走進來看見了他這樣子,倒是陸閃有些想立馬卷了被子蓋住自己。

阿冬、阿夏弄好一切,麻利地收拾了東西,走之前囑咐少爺說:“大少爺,先這樣躺一會兒罷,待會兒回來給你帶吃的……”然後與山邪打了招呼,麻利溜走。

“……”陸閃覺得現在這樣的自己宛如一條瀕死的翻肚子魚。

“山邪大哥……”

“可好些了?”山邪走進來,他是一回來草草洗了澡就過來看陸閃的,今兒一日在那邊,他都一直在幹活,沒有回過陸家宅子。

“呃,就這樣吧,不好不壞。”陸閃只能保持著這個姿勢與他交談,心好累。

幸虧室內的炭火燒得熱,他床底下還加了熱坑,沒有穿上衣也一點兒都不覺得冷。

“等你傷養好了,水道大概就挖好了。”山邪在床邊站著,他的身子太高了,陸閃又只能趴著不能動,只能看到他的大腿。

就在陸閃在心裏默默無言時,山邪忽然蹲下來,剛好與床上的陸閃同個高度。

“好好睡一覺罷。”

陸閃還沒有來得及說話,就聽得自己眼前的人說了一句,而後看著他的大手伸過來,輕輕蓋住了他的雙眼,然後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……

山邪依舊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,看了陸閃好一會兒,終於起身離開了房間。

阿瑩進來送飯,見到的是已經睡過去了的陸閃。

陸閃這一睡,睡到了大年初五。

陸家上下急得團團轉,虛灼看了沈睡的陸閃,無能為力地搖頭。他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。

容澈子話都少了許多,一副悶悶、懨懨的樣子。

山邪也不來看他了,除了去挖水道就回房間睡覺了。

大年初五這一日,雞鳴之後,天色漸亮,由月白轉至青灰,又慢慢變暖變黃。

山邪依舊早早去了水道處。

不到辰時,天空忽的暗下來。醒著的人都不由得齊齊看天,今天的天色真是古怪。

須臾,開始有細細小小、冰冰涼涼的雨滴淅淅瀝瀝地飄灑下來。

那一條水道就剛好挖到西邊那座山的山腳下了。

“山邪,還挖嗎?”

看這雨越下越大,坑道裏面的人問他。

“挖,一定要挖完。”山邪這幾日給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,沈默寡言,卻很是可靠安全,是個能拿主意的,自從陸閃沒來之後,他幾乎成了這邊的主事人。

見他這麽說,有些人奇怪不解,有些人是暗自惱火,都不大願意地繼續挖。

山邪從他的坑道裏邊跳出來,拎著那把沾了許多泥土的鋤頭,走了好幾步,直接在山底下找了一會兒,然後對著一個地方開始挖。

眾人見他也還在埋頭苦幹,也不好再說什麽,都留下來繼續挖。有幾個實在受不了了的,也沒有惡言出口,直接放下東西,拿上自家的鋤頭,回家了。

到了正午,雨如篩豆,猛烈地越下越大。

“大家辛苦了,可以了。”

巨大的雨聲中,山邪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。

大家聽了,收拾好東西,領了陸家家丁分發的銀錢,快步跑回了家,哎,都淋濕成落湯雞了。

山邪也揮揮手讓陸家的家丁都回去。

“山邪你小心些,也早點兒回去罷!”

“好。”

到最後,這裏只剩下山邪一人。

他渾身都被雨水浸濕,頭發緊貼著臉和脖子。他輕輕撚了下手指,那頭烏黑的長發居然自己動了起來,而後快速綁成了一條粗長的宛如鞭子的樣兒,斜斜的跨過右肩,垂放在胸口。

山邪身上的衣衫也幹了。

他赤著腳,走幾步,竟一下子就到了那原本遠在十裏外幹涸的內湖前。

雨水從四面八方、爭先恐後地噴湧流入湖裏,湖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增高。

劈劈啪啪,仿佛天上開了一個大口子,暴雨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,這個時候走在雨中,被雨水濺打仿佛遭受暴擊。遠處有一陣陣巨雷閃電,轟隆隆地,電閃雷鳴,閃電一道道劃過天,如同銀龍游走在上面。

遠方轟隆隆一陣巨響,雷劈過後,傳來一聲聲嘶鳴,飽含怨恨、不甘和憤怒,都一點點地被雨聲沖散。

湖水很快就漲滿了內湖,而後又極快地溢出來,奔向那挖好的水道。

山邪看了一眼,微微擡起腳,接著一踩下去,他眼前的那條水道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,齊齊轟塌,砂石水流全都一股腦兒地往下墜。

這水道頓時成了深不可測的峽道,不管湧入多少水,都見不到它漫上來,仿佛這下面是一張深淵巨口,不知疲憊地吞下了所有的水。

山裏地勢低的、內澇的,都紛紛從家中拿好東西趕快跑上鎮裏,前腳剛走,後邊從山上滾滾留下的大水就將房屋、欄舍淹沒,有些豬羊來不及牽走的,直接被襲卷的大水沖走,再不見蹤跡。

村民們驚慌失措,紛紛進了城裏。

陸家的人大多聽了少爺先前提起的事兒,眼見這雨沒來由地就氣勢洶洶地噴瀉下來,一陣後怕。

這暴雨來得著實古怪,虛灼暗想,那山邪又不見了。

陸老爺和陸夫人心善,得知村裏頭不少人棄家逃出,現下在大坪上躲洪水,便讓家丁去散發蓑衣和鬥笠,能幫多少是多少。

“老爺夫人!大少爺醒了!”

陸閃昏睡了三天四夜了,大家聽得這話,都急急忙忙趕到他房裏。

熱乎的房內和大雨滂沱的外面簡直像是兩個世界。陸閃一睜眼,是恍惚了一陣的,他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,又聽得外面劈劈啪啪的暴雨聲響,心裏一驚。

不知暴雨已經落了幾天幾夜了。大家……都還好吧?不知道水道有沒有派上用場……

一陣陣腳步聲傳來,一群人喜極而泣的樣子讓陸閃大概明白,自己是昏迷了很久,讓大家擔心了。

“爹爹……娘親……大家。”

“閃哥兒啊!”

“乖兒、乖,醒來就好。”

“來,先喝口熱米湯。”

陸閃看了一眼,爹爹娘親虛灼容澈子阿瑩阿冬阿夏陸真都來了,就是沒有看見山邪。

任憑娘親將熬得晶瑩的米湯湊到自己嘴邊,陸閃心不在焉地回想著。

他還依稀記得,那日最後一個來探望他的,是山邪。

他與山邪交談之前還是清醒著的,他只聽得山邪讓他好好休息、好好養傷,之後便陷入了昏迷。

怎麽看,都像是山邪在搞鬼啊。

陸閃有些生氣,今天他醒來,山邪果然沒有過來看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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